回到紫禁城后的那一夜,郁仪做了一个梦。

    梦中恍恍惚惚,晦暗难辨。

    好像也是在这煌煌宫掖深处,施金错彩,碧瓦飞甍。

    新鲜温热的血液顺着汉白玉石阶汩汩流下,像是千万条小溪汇入江海。

    尸横遍地,掌刑的锦衣卫身上都浸满了飞溅的鲜血。

    禁中那条横亘蜿蜒的白水河,混着红褐色的血液,早已辨不清原本的颜色。

    一个人独自立在河边,依然穿着那件红色圆领纻丝独科花的官服,褒衣博带,广袖长衣。

    他的身上一滴血也无,干净得不染尘埃,宛如从天上走下来的谪仙。

    张濯。

    他好像老了很多,鬓发斑斑,风霜刻面。

    唯独那双眼,像是被地狱烈火焚过一般,冷得令人心惊。

    他站在一地尸骸间,但凡是活着的人,都颤栗着跪在他身后,不敢抬头看他一眼。

    张濯的目光落在白水河浮浮沉沉的水面上,缓缓蹲下身来,掬起一捧混着红色的江水。

    凑至唇边,缓缓饮尽。

    食血饮恨。